我的整個小學皆在官塘居住,升上中學後,搬進了沙田第一個廉租屋邨,但父母不想我轉校,於是繼續每天長途往來。官塘就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世界,由七層高舊式徒置區的雞竂,至五光十色的裕民坊。
雞竂:我在天臺學校上課,六一八水災隨後,不時嗅到黑箱車傳出的陣陣屍臭。
裕民坊:放學坐在總站巴士上,聽到街對面文志唱片,每日重複傳來鄭少秋、珍珍、珮珮的「月亮光光,月亮光光」。聽了二千三百六十二次。
中學畢業後,從此遠離了市井的官塘。港島區升學,然後直至我結婚置業,挑選了較中產的北角。再後是千里去國。記憶中,似乎再未踏足我的第一世界。
剛過的假期回香港,發現有媒介介紹裕民坊的重建計劃,又附有點似曾臉熟的照片。於是安排夫人與女兒去購物,我則獨自攜上相機,重訪這少小離開老大回的地方。
離異超過卅年,只有街道沒變,任何店舖,在最後的關門前,相信都不止翻兩番了。我沒有奢望什麼傷感、落寞,反正香港一向人太多,流動也快,我不相信有稚子「笑問客從何處來」的情景。
將要消逝的另一個舊區,是數十年來上演不斷的事實。不久,它會變成千篇一律的商廈和商場:連鎖快餐店、便利店、波鞋店、手機店、化妝品店、金飾店。
拍了些照片,並不要懷舊;不是做最後的檔案;不打算有政治立場;也不想做圖片報導。只是發現一個熱閙、煩躁的城市中心,竟然半埋藏了一個鬼域,是那種鬼氣森森的調子吸引了我。
多數人喜歡攝影花鳥蟲魚、荷塘春色、古城落日,但黑色、頹廢美學則是我的癖好。好不容易,暮日中的裕民坊,為這「老大回」開了方便之門。不過,我也有點「來得太晚了」,重建當局已開始在即將拆卸的大厦外,圍起鮮豔剌眼顏色的圍板。拆樓,也變得耀目繽紛,有如嘉年華。
好快又會人面全非了。
ReplyDelete無所謂啦,環頭環尾,無事你都唔到。
Delete舊區用上黑白照片,更覺得「殘上殘」!嘻嘻!
ReplyDelete不過,一個地方,舊的不去,新的不來,這才是悲劇。
新嘅第日又變舊,所以都唔使濫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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