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《萬物生長》很自然會聯想到較早前看過的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,內容上兩者都屬「自傳體」,講述中、大學時代年輕人的胡鬧、耍流氓、好飲、對性的好奇、困惑、對愛情的追尋、享受和迷茫。行文則「屎、尿、屁」毫不忌諱。
《萬物生長》、《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》(崔健的歌詞) 和《北京,北京》被稱做「北京三部曲」。看了首部,期望著看下兩部的時間。
作者馮唐的出身也不太按理出牌:生于北京。協和醫科大学臨床醫学博士,婦科腫瘤專業,美国Emory 大學工商管理硕士。卻未曾當醫生。現居香港,曾就職于McKinsey & Co,自稱從事舊时被称为軍師、幕僚或師爺的工作。现为華潤集團戰略管理部總經理。自幼喜看武俠小說,然后到經史子集,中學寫過獲獎小說,今終成為知名作家。
和近日我讀到的中國流行作家相類,「萬物生長」有鍾情於市井語言的態度。主角秋水和他的一群大學宿舍壞蛋朋友,都是性器官經常掛在口上,印象中全書出現得最多的詞應該是:陽具。我不介意 (只是突然密集地看多了),我也經歷過那段年輕而 Testosterone 浪奔浪流的日子。五四時代郁達夫說「被窩里犯的罪惡」雖然含蓄,都是同一碼子事。馮唐愛拿性和嘔心來作樂,如:
厚朴刚洗完澡,糗在床铺里搓泥、铰脚趾甲。“嘿,你们发现没有,洗澡之前,你身上搓出来的泥是黑的。洗澡之后,搓出来的泥是灰的,如果使劲洗,多使几遍肥皂,搓出来的泥可以是白的。‘宝泉堂’男浴室看门的兼职搓澡,十块钱一位,搓出的泥一寸长,两头尖中间胖鼓鼓。奇怪,你们发现没有脚趾甲长得比手指甲慢。考你们一个人体解剖的题目。谁知道人身上味道最大的泥儿在哪吗?”厚朴对人体充满好奇,将来会是个好医生..........他总是得意自己是处男,具有神奇法力的。象腿泥、脚趾甲之类从他身上弄出来的东西也同童便一样,有功用的,比如治失眠、偏头痛、遗精、阳痿、早泄等等。
書的前半部有點東拉西扯,都是主角高中和初進大學時的生活片段,以及他嘩眾取寵的歪理論。不過由於作者文筆詼諧,旁徵博引醫學和歷史以及古籍,有點「才子文章」的影子,也博得一笑。及至過半,則集中和女朋友交往的「心/身路歷程」。
看《那些年》你不需要知道台灣的黨禁、美麗島、和省籍之爭。所以是一部入門門檻相當低 (不表示水準低) 的愛情小說。看《萬物生長》則最好有點「新中國」的發展史底子。除了硬件的歷史,軟性的思潮亦然:
就象青年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政治家说,世界终究是我们的。我长到好大才明白,这完全是句废话,老人终究是要死的。而且,这世界到底是谁的,一点也不重要。我总结出一个鉴别骗子的简单方法:如果有人问你,想不想知道如何不花钱、省钱、不费力气挣大钱,他一定是要骗你钱。如果有人问你,想不想知道什么是世界本源、什么是你的前世和来生,他一定是要骗你的灵魂。如果有人问你,想不想知道世界到底是谁的、到底如何才算公平,他一定是要骗你十几年的生命。
淡淡的,幾十年蒼桑人世,在一句戲言中流過。
《萬物生長》書目跟文革口號「萬物生長靠太陽」沒直接聯系,我猜原意是反映「那些年」是所有人建基的歲月。
在我心智发育的黄金时代,我和我的女友互相学习彼此的身体,学习如何在一起。这同样是一个伟大的过程。
下半部比較紮實地講述秋水跟女朋友的相交,很生活化、很坦白,有共同學習,相互照顧,當然不离性愛的嬉戲。一段在叢林中的繾綣,女友「屈膝示好」的描寫,可以很蓋括了《萬物生長》的筆触基調:大膽而不失文藝。
我女友的头发散开,浓密零乱,在我的腰间波涛翻滚。我象是站立在齐腰深的水中,波涛汹涌,我站立不稳。我透过散开头发的间隙,看到丁香树下洒落的月光和震落的点点丁香花,好象海底点点星火和游动的鱼。“把你的味道做成香水,多少钱我都买。”她的动作不停,她的声音断续。
女友最后提出分手,理由相當細緻感人 (唯盼我那時也有這種認知),當年的馮唐---秋水無法理解,故事結束在迷惘與失落之中。
若果《那些年》純愛情故事很適合拍攝電影,則《萬物生長》有很多醫學院解剖細節,在電影中可能不堪入目,比如宿友偷拿骨頭標本回家,邊吃邊溫習;又有考試時緊張踢破了盛滿人頭的大瓶,十幾個大小人頭彈跳滿地,福爾馬林藥水染濕了..........陽具。
看了,你寫得很細緻。
ReplyDelete馮唐的確常寫性,唔知同佢學醫出身有沒丁點關係。我由一開始看佢的文字就喜歡上了,然後曾想寫篇文詳細解讀下佢的文字,或書中的故事,但發現完全寫唔出,甚至直至如今,我仍不知自己為何會喜歡他的文字。或者正如你在文中所提及,市井,馮唐的故事亦「市井」,將人用文明掩蓋的思想層面暴露了出來,以其詼諧的文筆令人會心一笑。
男人唔使讀醫都中意性啦。多D描述性可能係現代文學開放的特點。只是像馮唐有些才華的中文文學作家,很少談性。英、日文小說都寫相當得「性起」啦。
Delete看了他這麼多作品後,我認為他的雜文寫得好過他的小說,尤其喜歡看他寫每個地方的風土人情,及他對眾多不同人物事物的細緻描寫,他詼諧的文筆令人看得輕鬆,又在像聽他說出一種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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