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October 28, 2013

九龍城(寨)美學




最近有臉書朋友介紹一群組,專門貼上老香港的照片。年過不惑,在記憶的死角內,能勾回曾經的影像很是味道。但光是一輛電車在跑;一幢大厦掛上了先施公司招牌,對過來人頗有回味,但照片本身全無美學可言。


對都市建築美學,似乎在本土流行/商業藝術上所見不多(尤其我身居異地。)所以,當我最近玩 Xbox 的《Call of Duty: Black Ops》,意外地發現其中一場景,是老九龍城/城寨時 ,驚嘆老外美術工作者,看到本土人士忽略的遺珠。


遊戲中,特工穿梭在九龍城密集大厦的天台上夜黑作戰,可以看到霸道的霓虹招牌四向張揚,僭建的殘破木寮,外露的電線、水渠、衣物、曝晒食品。有時主角會走進住宅的走廊,裝飾有揮春、老式灶頭、花枝鐵閘等。當然,那不僅是老照片的湊合,一切光影都經過心思的規劃,構圖與明暗都有調度。

沒有 Xbox 截圖裝置,只是網上取圖,遺溜了更精彩的



現實中居住其內的人,只會感到迫狹、飛機噪音、穢、罪惡叢生、危機四伏。但抽离地看,其光、聲、形的結合,奇怪地組成了特殊的黑色美學價值。


糊塗的記憶中,麥當雄的《省港旗兵》好像有城寨陋巷的追殺。首部《麥嘜》也有些 Cityscape 鏡頭----不過應該是大角咀,不是九龍城。近年幾部電影,都有用插滿魚骨天線的天臺做背景,但都未能在視覺上形塑出獨特的風格。


其實最能看透香港都市建築黑色美學的,是 1982 年電影 Blade Runner 的導演 Ridley Scott。該電影由首映時的門可籮雀,變成日後影響無數電影人的 Cult Master。他解釋說,高科技、高資本城市,就建築於殘破、黑暗的舊城市上 (和 Fritz Lang 的經典 Metropolis 相近)。電影中雖是未來的洛杉磯,但基本概念則來自香港,那都市的景像就是 “Hong Kong on a very bad day.” (Ridley Scott 先前曾幾番到香港拍廣告片,原意也想在香港取景。)

Blade Runner: 洛杉磯 fusion 九龍城



(這個新城壓在舊城之上的概念,也在搞笑電視卡通劇 Futurama 中應用。在未來超科技城市的街道,一揭起地渠蓋,就落到又黑又窮又爛的舊城。只是笑話,不涉美學成分。)


然之後,有最義無反顧地九龍城的《攻殼機動隊》。此動畫片相信香港人都熟悉,又引以為傲 (不知應否為有人欣賞自己的瘡疤而驕傲。)有有心人特意將電影的部份片段,套上極其相似的香港實景並排對比,頗堪玩味。




有點題外話:多部在畫工和視覺創意上我極其欣賞的日本動畫電影,可惜故事結構和思想上都十分老套,除了《攻殼機動隊》還有《亞基拉》、《Paprika》、《Tekkon Kinkreet》,都呢喃著佛家的生死、有無。反而是全無做作,沒有野心去文以載道的《Ninja Scroll 獸兵衛忍風帖》,畫工雖不算細膩,但武打的設計,背景的安排,故事的詭異,再大灑血腥與鹽花,至今仍是我的動畫片首選*。


Ghost in the Shell



保育在土地成為最昂貴商品的環境下,似乎只能成為奇珍。況且,老九龍城/城寨是瘡疤、Eyesore,難想像與保育混為一談。那就只能將責任交給創作《攻殼機動隊》的大和民。位於橫濱和東京中間的川崎市,一家遊戲機中心,老板十分心儀九龍城寨的 dystopian 感覺 ,特意將其室內裝飾城寨化。計劃日本行的可以到此一遊,光看不打機就「無料」。廢話少說看圖最實際,請看 link: http://randomwire.com/kowloon-walled-city-rebuilt-in-japan


Xbox 遊戲的好處,是美術家已建立起 3D 的虛擬九龍城,玩者可以自選東張還是西望,左傾或右擺。前陣子看到香港資料照片,有展覽會陳列出老香港街道、樓房、店鋪的手砌模型,彷真度極高。如果主辦當局與時並進,應該採用電腦 3D 科技,使展覽參觀者能「走入」模型,360 度細意觀看 。


《Black Ops》的 3D 好看,可惜它是個槍擊遊戲,在槍林彈雨下奔馳殺敵/被殺,能寬懷觀光的機會實在不多,有點浪費。

*看過 Ninja Scroll 2預告片,古裝忍者駕電單車,持機關槍。可休矣。


Tuesday, October 22, 2013

唔發港視牌又關肥佬黎




在這博欄,一向都傾向寫些隨感式散文,除了電影,不想文章有太大的時間性(其實有了DVD 和下載後,限制也大減了)。幻想是像沈從文一樣。
不過,就電視發牌問題,看不到有論者吠中了目標樹。於是口痕要月旦點時政。
垂簾者對港視的最大恐懼,是它有朝一日變成萍果。今天一個肥佬揭竿反中、反共...為反而反,成為宗主國治港的最大痛腳,既不能明手干擾商業運作,更有「新聞自由」這摸不得的老虎屁股。思歪的治港危機,不論合理與否,有多少比重是來自肥佬黎集團的攻擊。報章的責任之一不錯是批評時政,但萍果運用八婆式的尖酸刻薄謾罵,正中港人潛意識的合尺(音何車),從此任何大小官員、敵對派系都成賣肉流鶯,人皆可涶罵之
港視和壹仔一樣,大老闆是大股東,企業是運用個人霸權/魅力管治。王維基也似黎,「白手興家」然後(某程度上)視金錢如糞土,要做點「有意義」的事業,即係難以利誘。獲發牌的其他經營者,既有歷史可尋,也是標準企業式管治,即使中間「滲透」了反共、反中、民主鬥士,也只會淹沒在揾錢為尚的和諧企業文化之中。
王維基可能是做數的魔童,但忽略了向阿爺交心,或基於什麼理由贏不到信任。人情世故和政情圓缺並非一加一那麼簡單也。到失落發牌後,他才表白不是民主鬥士,與群眾運動、政棍劃清界線,那又是否遲了一點?
本來,他再搞多個聲色犬馬、精神鴉片的電視台還好,但他偏要拍心口,要為電視業搞革命,即係阿爺摸不清你葫蘆裏的藥。如果你那班有「創作誠意」的電視人,要多拍「天與地」般的電視劇(據說有六四影子,本人未看過),多拍開啟民智的新聞、紀錄片,發牌給你,豈不是捉隻老鼠入米缸?
又:全港熄電視運動?本人身居悉尼,但除政府台ABC (類似英國的 BBC)的新聞及紀錄片,幾乎不看其他商業電視台。妻子追看的中、日、港、台、韓劇全未碰過。但我依然經常抱怨沒有時間看完我HD內的電視、電影。並非自誇品味高尚,只是小眾興趣而矣。小眾口味改變不了靠大眾市場生存的大眾媒介。大阿哥電視台能一柱擎天,就證明它有群眾基礎。夠串的話,大阿哥電視台在「熄電視日」放些重頭節目....

美國新派電視節目供應商 Netflix 最近公佈業績超乎想像,顯示了時代的變遷。當你張眼大點,便發現互聯網之大,必有滿足你特殊癖好的角落。傳统電視是被動式的懶人娛樂,你只願做「沙發馬鈴薯」的話,就安心看大阿哥台罷。


Friday, October 18, 2013

花鳥蟲魚之年



何時發現自己老了?
年過半百,除了經濟上仍未有「安享晚年」的安排而擔憂,體能上,因為近年開始了經常的運動,比年輕時其實還健康。只是近視再加上近年才有的老花,眼鏡時要除,時要戴,時要換,才感覺到歲月的累積。
心境上的老態,是從最近臉書上的消息帶來。
一位在大學時不太親近的朋友,畢業後就再沒有聯絡。若不是一位赴巴黎的朋友貼上:XXX 最近因肝癌去世了。一個姓名都躲到記憶層陰暗角的友人,不知他做什麼工作,不知他遷赴海外,不知他有病然後去了。
友輩中,近年開始聽聞漸多的丁父、母憂的消息,但他們畢竟是七、八十歲的人家。衝擊我的是,XXX 是我同輩中第一個離去的。
記得女兒在十歲前,覺得任何人看似超過二十歲的都很「老」,有時說得令我們啼笑皆非。友人死了,令我懷疑,自己是否真正的步入了老「界」。
即使是同一個人,老、中、青不同時期都有不同的世界觀。心境的老化有什麼徴兆?
有句老話「三十歲前不憧憬社會主義是沒良知,三十歲後仍相信社會主義是沒腦袋」其實廣義一點,不一定是社會主義,可以是任何的理想主義,納粹主義的襁褓,也是狂熱的理想主義。
年輕人與朋輩杯酒間怒罵時政;有人選擇用文字來思考、推廣理念;或者絕食抗議、上街遊行;有人將青春貢獻在各式的「建設」運動;甚在國難當前,有人拋頭顱、灑熱血。
到最後,多少人醒覺,熱情被利用,革命被出賣,同志倒戈,爬自「萬骨枯」的勝利者在舔食民髓,你無私貢獻的民眾,原來只是自私自利和無知的羊群。
從前看過一樂評人寫道:年輕時愛搖滾樂,中年後沉迷於爵士,再老點就昇華至古典音樂了。看破紅塵的大情人在電影中會遁入佛門,熱血冷卻的志士又怎樣?世俗點的就鑚錢孔,用營商來曲線救國,直線自利;清高點的就花、鳥、蟲、魚。
那些年參與過香港關社、認祖、保釣學潮的人,幸好生在大學生還是天之驕子的歲月,槍頭一轉,不是跳進大企業,就是港英建制,今天都吃着至死方休的長俸。我經常在想,當年有份在天安門搖旗吶喊的,多少已成了上市企業的總經理、 CEO。
最近歸納出,很多執筆人,到了一定年紀,就放棄了將文章用作利劍:有人發表玩藏書票心得;有人追思當年文壇逸事,懂音樂的,比對各指揮家的長短;也有礸研古籍、古畫版本,就像晚年的錢鍾書。
在「憤靑」眼中,這很可能都是自瀆文化,不能經國濟世。但上年紀的人書讀多了,世情衝擊慣了,多數都能夠歸結到,「吶喊」與「花鳥蟲魚」都只是不同層面的自瀆:自己過癮,於世無碍。
最近多看了 Ken Follett 的歷史小說 (由他的改編電視劇開始),新讀他的舊作*序言中:
….We do not control our lives the way a chess player controls his pieces, but life is not roulette either. As usual, the truth is complicated. Mechanisms beyond our control—and sometimes beyond our understanding—determine a person's fate, yet the choices he makes have consequences, if not the consequences he anticipated.
改變命運和改造歷史也一樣吧。人事漸長方知人力有限,天意難擋。我自己有點「未老先衰」,四十時就已知天命。那幾年生活多不如意,細心追憶、分析一下前塵,發現很多「將來」,原來早已刻在童年的基石上。英語有謂: Before you knew it, It was already too late。
今天網路流行,有心的可以引經据典天天寫博文;否則也可在各式論壇匿名謾罵。看到不少人火氣十足,雖然見解可能大相逕庭,但我仍然羨慕他們靑葱的心。不過,當你知道某作者、政客、教授雖是「鶴髮」,但仍有「童心」的就要小心。他們可能只文棍、政棍、學棍的化身。
我閑來寫點文章,不慍不火,除了自瀆過癮,也算作以推延老人痴呆的鍛練,若能交上些文友就算是花紅。



*《The Modigliani Scandal》只看了小半,頗失望,是錯被 Modigliani 名字吸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