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February 10, 2023

由《給十九歲的我》到紀錄片

 


相信大家都看過這一種電視訪問,有某名人/明星,最近因為家庭重大變故,例如婚變、破產、有人死亡等等。(高手)主持人好像很同情、理解、客觀的樣子,幽幽地問她事件的經過,明星說著,說著,突然間情緒忍受不住,哭了出來淚流滿面,然後抹著淚說對不起。其實,沒有什麼對不起,她衹是跌落了主持人的陷阱。抱頭痛哭,就是那電視節目最想達到的效果,控制室內的監製正在擊掌大笑。不哭,才是對電視節目對不起。

這種電視訪問節目,廣義來說。可算是新聞或紀錄片。紀錄片製作人,是否只站在上帝的視角冷眼旁觀,還是像法庭上的律師,問題與證據的鋪排,旨在誘導證人進入他預設的圈套。

「有片有真相」,紀錄片的真實、客觀程度,其實並不是大眾捧得那麼高,要有一定的媒介訓練水平,才可能看得出內裏的端倪。

在「返送中」運動年代,有一套烏克蘭(顏色)革命的紀錄片 《WINTER OF FIRE》 很受熱捧。我看過了,承認它的製作水平相當高,很有戲劇性,剪接和配樂相當有感染力,亦即是煽動性。但其實還有另一套說同一件事的紀錄片,是 OLIVER STONE 的 《UKRAINE ON FIRE》(YOUTUBE 上面有免費版本),是傳統的人物訪問,加新聞資料片段,相當多歷史資料,相當沉悶,但他卻展示了相反方向的視點。那一段片較有真相,大家去自讀吧。其實,當年衹是基輔起火,不幸被OLIVER STONE 言中,今天是整個烏克蘭已埋在火海中。



張婉婷導演(加上她的最佳拍檔羅啟銳),是香港較少有的電影製作人。作品水準高,有一點另類,但仍然有相當商業成就。她拍商業紀錄片,在我有限的記憶中,是香港電影史中極為罕有。因為製作時間極長,票房差,這類產品在全球電影業中也是鳳毛麟角。較近期的有英國的 《UP》,記錄十男四女,由七歲開始的成長,共拍了56年! 我沒有看過,相信也沒有機會,看到張導演的《十九歲》。很可惜,因爲我對女性的成長,Coming of age 的電影很有興趣(最近就看過類型的陸劇《風吹半夏》,成績尚可。)。也就是由於女人善變,給記錄片製作人,埋下了不少地雷。

我認為,《十九歲》最後不能公演,技術上,噢,先說政治上,有論者認為其中牽涉黃、藍之爭,這個我沒有內幕,衹能等候歷史的澄清。回說技術上,其一是法律問題。好萊塢除了聚集了一群漂亮的明星,一群才藝出衆的導演、技術人才,一群油腔滑調的宣傳、推廣人員,還缺不了的是鑽洞子的法律專家。他們計畫版權、明星合約、申辦各種許可證、和在攝影中演員能做不能做的規範等等。《十九歲》是「新」片種,看來有關的法律團隊,是不勝任新的挑戰了。

另一種技術,是導演和製作團隊,如何去「誘導證人」。假設我是紀錄片主角,當年我失戀會大聲哭訴此生「非卿不娶。」我不介意觀眾認爲我是有點傻的大情人。但若干年後,當我有了新女朋友,當然就不想讓這電影去公演了。十年是一個很長的時間,很多人都有今天的我打倒、嘲笑、羞愧昨天的我的經驗。女大十八變,導演如何用假大空的理由,去說服女生給電影上映,是電影學院不會教授的。而據說這套電影,還牽涉到重大社會、政治變遷的時候,學校、學生、家長的不同反應。

當然,我的人生再加多十擔八擔醬醋,依然是枯燥乏味。《十九歲 》的六位主角,是從三十名候選人中選出,出選的條件,當然是性格上要很多矛盾, 很多 twists and turns,那麼故事在日後發展起來,才有峰迴路轉的可能。不過成也蕭何,敗也蕭何。矛盾女生為電影增加了多少火花我不知道,是她不讓我知道了。

我是讀新聞的,從業時是做靜態記者,但在實習的時候,做了一段時間突發記者。記得做死人、慘劇的新聞,採訪主任説最重要是拿到死者或苦主的單頭(大頭照片。)當然絕大部分的家屬都不願意合作。於是記者便出動小聰明,由「自取」,以至扮警察,扮社會工作者去騙取照片。為的是讀者有「知的權利」。幾十年過去了,至今仍然不明白為什麼「單頭」那麼重要。不道德的記者去捍衛新聞價值,那麼「盡责」的導演,應該扭盡六壬地訛騙十九歲的少女。



我相信,張婉婷已是非常盡责了,衹是還差那一點點。由於最近她的新聞火熱,YOUTUBE 上面推介了很多張婉婷的舊訪問。說當年拍攝《非法移民》和《秋天的童話》,就用了很多小聰明。例如為了省錢,外景時偷用了公共電柱上的電,打開街上的消防水龍頭灑水,為了省時間,找人冒充街景拍攝許可證的簽名等等。當你的電影成功了,這些都衹是小頑皮,在藝術面前不值一提。

《十九歲》是否成功了?電影還未正式公映,已經拿到海外參展,又有香港金像獎的多項提名。電影業內,看過觀賞會的又豎起拇指大讚。對張婉婷來說肯定是成功的。至於金錢因素,扣除成本(魔鬼就在細節),利潤是供給學校建泳池用的,所以不公映對製作人的荷包相信沒有太大影響。那麼,導演就可以站在道德高地,說不公演就不公演了。

話説回來,我相信張婉婷是個浪漫的人。你看看她的懷舊電影,當年生活的艱苦,物質的缺乏,殖民主義的歧視,通通都不成問題,在她玫瑰色的濾鏡下,她看不到同期《跛豪》的
慘綠社會,只看到人間有情。既然彩已經攞了,那就不必要對小師妹去得太盡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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