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向組織文字很慢,打字更慢,本文由擲催淚彈前幾天寫起,至今天 〔30/10〕發表,但並不發覺需要改變思路。)
第一次讀到歷史學家唐德剛形容毛澤東與蔣介石之爭,其實是流氓打流氓,頓然起了會心的微笑。當然,到一方得到了最後的勝利,御用文人就會將「爛仔交」美化成艱苦的革命。
最近看了錢寧的《秦相李斯》,走流行的通俗小說路線,原來乏善可陳,但作者對革命、起義英雄卻另有歷史見地:「說是河南一帶出了一群盜賊,為首的叫陳勝,吳廣.....一路燒殺搶掠,還稱王封侯......那陳、吳盜賊還沒滅,江東蘇北那裡又出了兩個大盜,一個叫項羽,一個叫劉邦,本都是地痞潑皮,見天下大亂,便起兵反叛,稱王稱霸起來。」姓劉的最後成了大業,歷史便改寫了。如只依據成王敗寇的定律,陳、吳本應消失於歷史名人誌上。不過,農民造反,正合共產老毛心水,於是陳、吳便成了翻生起義英雄。
革命、起義、社運是多麼令人嚮往的浪漫,令人為它拋頭顱灑熱血。只要有人揮舞旗幟,高喊口號,就有人挺身加入。最近在西方社會其中一項熱門話題,就是 IS/ISIS 的招募活動。一些在英、美、法、澳土生的回教徒,享受著「西方民主生活」,卻受到極端分子在網上的呼喚,放棄一切而遠赴千里外去幹革命(宗教革命是也。)
話題拉遠了。革命有如春潮期雌性狒佛鮮豔的屁股,年輕人像雄性狒狒,便如癡如醉地緊緊追隨,不能自拔。其實,相對搞和平政治來說,革命比請客吃飯還要難不了多少,就是一場或長或短的流氓毆鬥罷了。
若果以改朝換代,轟走禍國殃民的政權來說,我們孫國父的革命還算成功的,只是要搞議會、立法、建國等毫不 Sexy 的勞雜子,他不單是尚未成功,更是投鼠忌器了。至於潤之伯伯,我相信他在白天殺功臣,晚會挑舞伴後,也有建國立業之心的,只是他太過童子軍罷了,越沾手死人越多。
人家印度甘地國父也有同樣困難,和平革命趕走了英國人,可借掌聲還未散退時,國家便分裂了。南非國父曼達拉還是最識時務,黑獄趕走了純白政權後,他聲明只做一屆總統,聽飽了全世界的歌頌,真正建國的爛攤子就由下一任來收拾。當百廢待興(黑人社區),民眾耐性有限,新官員初嘗貪污滋味下,曼達拉若是綣戀他的寶座,他頭頂的光環就隨時有丟掉的危險。
年輕人沒耐性,單一目標的革命、政治運動與他們簡單的腦袋最為合拍。武林至尊,民主/普選,號令天下,誰敢不從?但其實要貢獻社群,尤其在尚算民主、法治的社會,還有不少「務實」的方法。例如加入與自己目標相近的政黨,或者 think tank 作施政的探討,積極關注地區事務,監督議員、官員的職責和操守,對政府的諮詢文件作深入研究和意見發表,監察新聞媒體能否報導持平.....吓!
對,這些都是默默耕耘,一頭栽進文件堆,毫不性感的工作,沒有口號,不用揮拳,沒有激情,更沒有傳媒的鎂光燈。前陣子有香港社會工作者,替新移民爭取到綜援資格(辜勿論你贊同與否),社工們在既有法律程序中屢敗屢戰,終於在終極上訴中得到勝利。就在同一個社會,同一種政治氣候,有人用建制攻建制,戰勝了不公義的制度。亦有人只懂叫反對口號,在鏡頭前做猴子戲,驚呼狂吠明天就是世界末日。
任何社會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公義,有被壓逼、歧視的一群,有拿取超過應有一杯羹的權貴。如何才是最有長遠效果,最能融洽各群族利益的方法去改善社會?壯懷激烈的 Revolution,還是摸著石頭過河的 Evolution。